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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 （中篇小说） 梁 伟 第一天 公元二十一世纪里，一个还没有很冷的晚秋。某年某月19号， 这天，城市上空荡着浓浓的云，后来飘着无尽的雨，很恼人。街景潮湿，两旁的风景树落叶纷飞，一辆辆的车飞过，一阵阵霉气。如此的季节似乎总要发生一些什么……。 余小萌依稀记得就是19号的下午，他所谋职的天马开发有限责任总公司一切都像往常一样浪静风平，偶尔，相关科室的同志有时来行政科过问一些事情外，极少有人来回走动。这是总公司铁律，违者你下课吧！ 行政科人不多，只十个人，这对拥有上千人的公司来说多乎哉？不多也。管事却不少，大到办文办会，小到管车辆、水电费收缴、报纸分发、门卫值班、厕所水沟畅通、死人后事处理……乌七八糟。余小萌就是在这个容易得罪人的行政科做苦差。有人说一个人如果你在行政科做事干三年够了，再干下去你不是废人痴人就是发疯……个中滋味大概只有余小萌清楚，因为余小萌在这里已干八年了。 为赶写一份重要的材料，一早到下午4点多钟，途中只吃了快餐，便继续做工，下班前一定要上报这份资料，余小萌能不急？上面批评领导，那领导只能拿你是问。 “你好！我们要找财务科的同志……” 余小萌一抬头，用双手柔了一下干涩的眼睛，定了下神，看见有4个人朝他的办公桌走近，他没有说话，用手指了指在隔壁，又埋头做自己的工。 他并不知道几个来人是谁？来干何事？按以往作为行政科是对外窗口，有事都要经过该科的指点，这是规则也是份内事…… 几分钟后，那几个人又转回到余小萌的行政科，说是财务科要他处理……原来是一份需要签收的文件资料。 余小萌只是随意浏览一下，他没有考虑很多问题就签上自己的“狗”名！认为不就是一份文吗？……值得庆幸的是，余小萌还留有一手，没有加盖单位的公章。 刚才，那几个人对余小萌说，签收了，最好能盖单位公章……一份文，有人签收就行了，没有必要加盖公章的，一句话，余小萌把他们一行人打发走了。 几分钟后，财务科科长杨水跑来对余小萌问：“小萌，你签收他们几个人拿来的文件？……”。 “签了……”余小萌不慢不紧地说。 杨水喃喃地说：“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余小萌说。 杨水说:“你这人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不知道那几个人是谁吗？他们是金融部门，是来追债……你签收了，就等于默认了这部分债务依然由我们公司来继续承担…… 余小萌立即脸色泛青，冷冷的天气，可额头冒着热汗……那样子非常窘迫，整个身子抖起来。他在行政科不停地来回走动，不知所措，脑里一片空白。 好在这时行政科里现在只有杨水和他……要是还有其他人，余小萌以往的光辉形象就这样无可奈何坍塌了。 余小萌啊余小萌？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糊里糊涂，关键时候就出事了……以后怎么办？日子还远着呢，不要说提携，只要不给单位带来损失就是好的了……看一眼余小萌，杨水心里想。 余小萌继续走来走去。 “你走来走去又有什么用？”杨水说。 “我操，走？我还想打人呢？”余小萌怒骂着，双手握拳似乎想要出击，大吼道：“你明知那帮骗子的那份文不可签收，干吗不把骗子们直接送出公司大门，却让他们在公司里乱窜后又折回来整我，然后呢你才又火烧眉毛似的晚了几秒钟才马后炮的跑来……”余小萌吼着，一边走一边挥拳拍自己脑袋。 “唉，既然出事，打也好骂也好都无济于事了，抓紧时间先快点向领导汇报，快！让领导来拿定主意……积极应对，尽量减少损失……”杨水冲着余小萌大喊，然后拉起余小萌就走。 杨水推着催余小萌走，嘴里继续嚷，那几个金融部门的人来，我们财务科都不敢签收，因为这是追收债务的送达文件，多年来单位一直都没有签收，况且，这债务已过了追收时限，你再签收等于单位又一次默认这项债务……金融部门可通过法律手段强制追收，甚至拍卖房地产……多可怕的问题！ 来到领导办公室，余小萌和杨水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单位领导汇报、传达……领导室内，一片沉默，8个领导再加上他们两人，10个人的脸色都一样凝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是那样缓慢，指针无声的响动……刺痛余小萌的心。 那夜，只把情况告诉两个人——一个在政府的他的朋友，一个是律师的……之后，余小萌冒着冷雨，一个人到路边小店吃烧烤，拿了一瓶白酒……喝了，醉了。这一夜，对余小萌来说是如此漫长，像一个世纪。 第二天 由于昨晚心情烦躁，余小萌无法入睡……早上，两眼浮肿，两个眼圈都是黑的，周身疲惫，无精打彩。 他到行政科办公室是第一个人，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其他人，小心地舒了一口气。为了清醒自己，他一早就洗个澡，头发还湿漉漉……单位的人远远看着他似乎是陌生的，都怀有异样的感觉。余小萌想，我是不是真完了？一件事，大家都完全改变了对自己的看法……真是遗憾的，不一会儿，各科室的人员都来到了，各自都扫着自己的办公室，认真…… 余小萌犹豫了一阵子，抹了办公桌，打开电热水器烧开水，扎了一大堆报纸，又小跑过去打开各位领导的办公室清扫一番……这种日常事他自己也不知道已经做多少年了，习惯成自然。 搞好一切之后，花总经理走进来了，腋下扎着价值上千元的老板包，一身品牌服装，点着香烟，吐着烟圈……面部肌肉紧紧的，黑黑的，样子很是怕人。 余小萌明白，领导在恨着他的。 余小萌处理行政科办公室日常事务，看了看收发文，是否有急件，如有的，尽快让领导过目、审批……好让相关科室同志及时处理。他看了看来文，全是政府的转发文，例行公事，重要文件转发由有关部门执行就行…… 余小萌交待同办公室的李阳，我有事出去办一下，如领导找的话，你就说我去政府要急件……有急事的，或让领导打我的手机。余小萌边说边走出去，脸色不好。 余小萌到外面瞎兜几圈后又回来继续整理办公桌上的资料，心里凌乱，不知道要做什么……他倒了一杯茶，水还烫，却一口喝干。然后重重坐在板凳闭眼，脑里洪水滔天……他使劲要自己冷静，强迫自己记住律师和在市政府工作的官员朋友的话：忙忙不成事，要坐怀不乱，事是一件一件去理顺的，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又不是枪毙你！怕啥？！ 经过一番思想的激烈斗争，余小萌心态放松了许多，有点死猪不怕滚水烫的英雄气概。 “你好！你是银行的朱科长吗？我是……我想，到你的办公室一下，不知方便没？……”余小萌立马给银行某追债科长去电话。 “我正在外面办事！有事请讲……”。 “啊……没事！那你先忙吧！” “没事？……不可能的！下午你再来电吧！” “电话讲不清……我要当面跟你说才行！” …… 余小萌努力要自己心境平和下来，可是不行啊！ 对于朱科长，余小萌很早认识了，他是保山县人，也是在一个涉农部门的银行工作，几年前还在同一个饭局碰过杯，很够意气的一个朋友，尽管后来碰面的机会不多，但大家的底细还是有些清楚……人啊在家靠父母兄弟姐妹，出门靠朋友。如今想来，真的是那么一回事！余小萌心里在想。 尽管如此，余小萌的心还是一直不敢放下来。 不能谋朱科长的面，事情该怎么办？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朱科长会不会拒绝见面？……余小萌心里纳闷，也不知该向谁诉说。这时他才明白，真正的朋友实在太少了……还是那句老话——有酒有肉皆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 余小萌想无论如何，一定抓住朱科长不放，该放的血就要放……只要能挽回一切！这朱科长面善，一定是好人……有人知道他的为人。 又有人悄悄在后面这样告诉余小萌，别怕！你只是正常收发文，这是你份内事…… 话说回来，下属小木公司二十世纪80年代末向银行借款1800万元，主要用于企业改革发展所用，而当时该企业生意火红，是那时万彩地区最有名的优秀企业，一年利润就好几百万元，很多省领导都曾来检查指导……不少外地企业老板纷纷前来取经！几家国有银行都向该企业伸出橄榄枝。而这笔债务，现在的总公司职员对当时这笔借款的具体情况已没有多少人能说得清，时任领导死的死，瘫的瘫，不在位的不在位……财会人员换的换，可以说是死账呆账坏账，谁又理得清楚？何况，余小萌也不清楚这回事，也没有见过账目，只听说一些情况……几年前，他才从林海县调到天马开发有限责任总公司的。 同事李阳说，这笔债务，是总公司担保……根据《担保法》的有关规定，我们总公司因下属公司经营不佳而还不起债务，就要负起连带责任…… 余小萌认为，事隔20多年了，大江东去，灰飞烟灭，欠那么多年的债务，银行为什么不早一点追？等到今天下属这个小木公司资不抵债、早已破产了才想到要还钱？……真奇怪。另外，那些年《担保法》还没有出台，谁又能理解担保里的权利与义务？！ 再说朱科长，他也是近几年才到市里的银行工作，今年初才当上科长。余小萌理解他的许多苦衷，谁都明白——新官上任三把火！在其位要谋其政！这也难为他了。 谁都知道上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国家整个金融部门非常混乱，那时候银行的员工们非常潇洒，穿好服装、抽好烟、喝好酒，男女员工打摩丝把头发梳得条条……流行进包厢是银行男员工们最风光最得意的时候。据说银行员工的皮鞋是世界上最铮亮的，银行的男人们从上到下大都离婚了，没有办法离或被老婆抓把柄的，搞不定之外，大都养有二奶、三奶……其他单位的男人不得不对他们刮目相看，仰望，羡慕！就差点没有叫“爹”。 那年月，关于银行的同志如何洒脱，余小萌也略知一二，毕竟金融部门与企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鱼水情深！银行是老大，企业是蚂蚁！企业是案板上的肉，任由银行砍切……痛了，不敢说！还要笑呢！于是，余小萌的一个朋友就这样钻了金融部门的空子，那朋友的胆子也够大，依稀记得当时银行曾有过这么一个政策——存一贷二。朋友就拿了5000元存进去，不足半年，他把县内的建行、农行、工行、农发行、交通银行、信用社的钱都借完，后到市里，用同样的手段借款……最后借到省里到省外，全通吃。有内部消息说，朋友总共借了一个多亿……跑了，从此销声匿迹。有人说他的款是还不了的，款也用不完……俨然大款一个！变大熊猫了！国宝级！他死不得，不能死！银行放贷的人找不见他，他的家里人也找不见。这个世界有时这么滑稽，一个借款人可以把某个地方的银行搞垮……玩笑开大了。余小萌的这个朋友到目前为止银行一分钱都要不了，是死是活没有人知。据不可靠的消息，他一阵子在俄罗斯，一阵子在越南，一阵子在澳洲……真聪明的家伙。余小萌对此，惟有望洋兴叹。 由于漏洞百出的金融政策，让不少业内精明人看出破绽，有猫腻可捞，铤而走险。说一句不中听的，余小萌周围的金融友人大都“发”了，大到银行领导，小到信贷员或营业部的营业员，个个嘴巴漏油……怪不得银行的男人要的老婆都比人家漂亮！哈哈！ 可你恼他们没用，这会儿还得求他们。为此，余小萌把希望寄托在银行友人朱科长身上了，只有紧紧的抓住他不放，那也许才是良策！ 第三天 早上，余小萌便来到办公室，尽快处理好一切事务，好腾出时间来理顺这个辣手的问题。 他变得像是个“低三下四”的龟孙子，继续与朱科长保持联系，问寒问暖，告诉他只要有空即给自己电话，或出来找个地方聊一聊，还殷勤地说，我们毕竟是兄弟加朋友一场嘛…… 然而，余小萌每次与朱科长通电话，他总是说忙啊……好！好！你的事，我清楚了，我会尽力帮忙的，虽然是我们金融内部的重要问题，与我的收入也是挂上钩的，金融部门为了回收死帐呆账，包括那些几十年来的政策性放贷，由于年代久远，上面也没有出台相应政策予以核销，我们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样难以达到预期目的……追收债权的力度也加大了，但效果甚微。难啊！兄弟。 知道朱科长还是如此忙，余小萌也显得无可奈何，只能不断修整自己，不急！不要太急啊！古人有话——急性子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心平气和地。余小萌在心里老是这么想，深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得难听一点，我操他奶奶的，大不了，我辞职走人……世界之大，难道没有容纳我的空间？！ 与在政府工作的那位友人沟通，把事情发生的经过全盘告知他，让他也能尽最快的时间给予最好的策略……友人却说，这事有点难办，那么多年了，物是人非事事休啊！最好的办法是弄清当时的具体情况，是房地产担保还是信誉担保？是房地产的话，证件是否在银行里面抵押？如不是，而是信誉担保，那问题不是很大……更何况，这事已是上世纪80年代末的事情了。 这时，天空飘着很重的雨……淋湿了世界，也淋湿了余小萌苍凉的心。 接下来余小萌又与律师朋友交流，让他谈谈自己的看法，站在律师的角度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他说，没有多大的问题，虽然是一份文件而已，你是行政科的工作人员，签收来文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这只不过是送达文件罢了……即使你不收，银行要动真格，你也跑不了的，同样可以依法处置……不要以为你拒绝签收，法律部门就下不了手？如果是这种想法，那真是幼儿园大班的想法了！追债部门可以带上公证处的人员一块来，照样证明有效送达……实际上，多年以来，银行本身内部管理上就出现问题，也就是存在很多的漏洞，那些领导们盲目放贷，不顾是否能收回，一放了之，也没有及时追踪落实，只要给利息就好了……本金是否可以回收谁也没有去管，反正是单位的钱，又不是掏个人的腰包。当领导的一朝皇帝一朝臣，谁也不清楚自己的官能当多久，所以有捞就捞了……你也知道，那时整个金融部门实在是乌鸦，所以才有由国家领导人来兼任金融部门的头来对金融部门大刀阔斧改革，毫不留情地整顿…… 面对很多不利的情况，余小萌想了很多……心里一刻也不敢轻松。 “你好！朱科长，我是小余啊！你在哪里潇洒？实在不好意思，我想面见你一下，一下就行了……是否方便？真是给你添麻烦了……”余小萌利用手机在办公室门口低声地说。他怕有人听见，那坏事又来了。 “对不起！实在的对不起……我在乡下办事，很忙的，已下来几天了……事情不少，忙得不可开交的！我回去再说吧！” 朱科长说不到几句话便匆匆挂机了。 余小萌看着远空，一会儿，闭起两眼……仿佛欲哭无泪，自己不知道，救命稻草在哪里……他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冰凉。 此时，余小萌深感无奈，孤独无助……似乎世界上没有一个知心朋友，以往，那些经常和自己在一起的一个影子都不见，全都死到哪里去了？！ 天涯何处在？风雨飘摇时！ 情况越来越复杂化了，一点进展都没有，如此后果会更槽糕的，也是可怕……想到这些，余小萌头发都竖了。 如果……一切都无济于事，那么，“三十六计，我走哪里？”。 难道是——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余小萌摸摸自己的头，还在！摸摸脸，还在！摸摸自己的心，也还在……好了，够了！只要人还在，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呢？！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人说，每个人都是解决问题的高手！关键是操作的手段如何罢了。 看见太多的世态，看见太多的冷暖，想想那些敢于铤而走险的人，他们敢于钻政策空子，打擦边球，极少有出问题，不也活得有滋有味，从来不把事情当着“一回事”。有位作家说——过把瘾就死！他是这样去理解人生的，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每个人都在火海里舞蹈。 于是余小萌感悟，人生就是经历凤凰涅槃的过程，一种磨练，一种锻造……好的，叫锻炼！不好的，叫磨练。这是军人常说的话！有人说，有军人在，万里长城永不倒的。有道理！一切都还没有到最危险的时候！ 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余小萌的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了。 又一天快过去了，对余小萌来说过得实在太慢了，慢的使他难以忍受。 夜雾，不明不白的降临，浓浓的，黑黑的，有一段时间仿佛伸手不见五指……余小萌向远远的河边走去，漫无目的地，身后是灯火辉煌的城市夜色，他无心去欣赏，这时的城市没有他存在的空间，他不属于城市，他没有鲜花，没有美酒，没有女人……空空的躯体，空空的思想，行尸走肉。 “老板，一个人啊？孤独寂寞了？来吧，这里有烤鱼，很香的，价位不高……来啊，有新进的青岛啤酒，好喝，不上头的……”在不知不觉中，余小萌走到江边的一艘小船旁，是一艘刚营业不久的茶庄——销魂茶庄，漂亮富态的老板娘看见模糊中英俊的余小萌招呼道。 “可爱的老板娘，你好啊！生意不错啊！有那么多台的……好啊，麻烦给我安排一个座位……”余小萌仔细看一眼老板娘，伸了一下懒腰，在昏暗的灯光下笑着说。 “上一件啤酒……你陪我喝好吗？”余小萌起举手对老板娘说。 老板娘急忙叫服务员，张罗一阵子，烤鱼和啤酒就上来了……烘旺的烤鱼火炉，一条足有两斤重的鲤鱼横在盆子，冒着白烟，香气弥漫……凉凉的河风，撩动着余小萌的长发，他的心里却仿佛有一股暖流在奔腾。 说着，老板娘款款走近余小萌一脸微笑靠近来坐下。 “老板娘，你真厉害，据说这里每晚生意很火爆，年纪轻轻的很会找钱啊……”余小萌伸手握了一下老板娘的手。 老板娘不好意思地从余小萌的掌心抽出手，说：“没有，刚开业不久，你一定要经常来捧场啊！” “好，但我有个要求，你得来陪喝才行……”余小萌眼晴亮亮，开心地说。 老板娘坐在余小萌对面，目光停留在他的长发上。 “怎么？一个人？老婆呢？情人呢？……” “问这干嘛？我……孤苦伶仃的，嘿嘿！” “不会吧……如今的男人谁都会这样说，想骗小女孩，可惜我不是小女孩了……嘻嘻！你帅哥一个……能没有女人？” “不信拉倒！谁叫你信？……你们女人都厉害，这年头有哪个女人会看男人的脸，只会看钱……” “唉，只因天下没有好男人，好男人太少了……加上男人又不是好东西！” “怎么这么说？好男人很多，只是你们不善于发现，专看见男人的口袋……” “哈哈，哈……满世界都是坏男人！” “老板娘！我无法读懂你们女人……你也听说过有一个故事是——两个都是读过大学的女子，其中一个找到高一届的校友，属于潇洒英俊那种。一次，有男朋友的那个女人高傲地走过另一个女人面前……那对男女走后，这女人大声说有什么了不起的，男人英俊的脸蛋有‘屁’用？难道超市能用脸刷卡……？” “好玩！好笑……不过啦，你这个男人，留长发……在哪高就？面貌那么好，讲话有条理，也有水平……看来，你可能就是‘所谓’的好男人了？嘻嘻……” “好男人谈不上，应该是正直的那种……我这样评价自己！不管你相信与否。” “是吗？你是不是高估自己哦……” “干杯！……为你这个老板娘的‘厉害’！” “干杯！为你这个好男人！” 话虽不投机，也聊不着边，但不到两小时一件9瓶的啤酒却只剩下两瓶。 两人都有些朦胧……余小萌抬头望天空，一弯月亮飘过头顶。 “还是做老板好！有钱……哪像我这个穷光蛋。” “只要是好男人，像我这种女人对钱要求不是很高……够用就行了。真的……” 余小萌突然想到什么，叫老板娘靠近他。 “男人是征服了世界之后，再去征服女人！而女人是征服了男人之后，再去征服世界！” 换句话说：“男人是征服不了世界，才去征服女人！而女人是征服不了男人，才去征服世界的！” …… 这夜余小萌忘记了很多东西，也仿佛知道很多东西。 他站了起来把已打开瓶盖的两瓶酒拿起，递一瓶给老板娘，说：“今晚认识你，我高兴！我们一醉方休……干杯！他奶奶的，爽……”余小萌高高抬起酒瓶，咕噜噜地一口气喝完…… 老板娘目瞪口呆，说：“慢慢来！我……喝不得急酒，只能一口一口去喝，我一定喝完！” 余小萌有些醉了，手指老板娘。 “喝！你不一口气喝完，太不够朋友了……”。 当余小萌踉踉跄跄走出“销魂茶庄”时已是凌晨。那讨厌的秋雨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第四天 日子，在难熬中缓缓前行，余小萌也不知道明天到底有多远。 由于头一天晚上他喝过量的酒，一早醒来，脑袋依旧沉重，昏昏的，面孔充血，目光呆滞，体内的液体还有酒的分子，说话仍然带着酒气…… 走进办公室，整理一会儿桌面，加热纯净水，倒了一杯浓茶……看了看电话记录本，领导们没有参加外面的会议，都在家。 余小萌狠狠地喝口茶……揉揉太阳穴，使劲清醒自己的头脑。他想，这事，不管情况如何，现在几天已经过去了，自己操作怎样，也该向领导反映和汇报才对。 他走出办公室门外，犹豫一阵子，又转回室内，拿了一些材料，环视一会儿四周，经过同事杨水的办公室，快速地忐忑不安地迈进领导的办公室。 余小萌轻轻地叩门，门是虚掩的，他轻轻地走进去，看见花总在打电话……急忙退出门外。 他想，每次进花总的办公室，几乎都会见到这个“卵人”在打电话，怪不得每个月的话费都突破五千元…… 约半个小时过去了，听见花总没有说话的声音，余小萌再次硬着头皮进去。 “早上好！领导……我想向你汇报点工作。” “说吧……” 余小萌翻了翻资料，扫描一下花总的脸色。 “银行的朱科长，我去找了好几次，不在办公室，他的同事说下乡了……在电话上也联系几次了，都说比较忙！这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花总，你也出个主意吧？！”余小萌有点内疚地说。 花总不说话，冷冷的抽着烟说：“这事，是你自己造成的，你看着办吧……你这个人做事一点都不冷静，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可都当耳边风？事到如今，把事情闹大了没有，怎样去收场？自讨苦吃……继续努力！限你十日内，把你签收给银行的那份底稿拿回来，或者让银行经办人把你签收的那些栏目全部擦掉……就这样，我不想多说。” 看到领导火气上头，余小萌说：“是的，我一定努力去找银行他们的……我知道自己错了，只要能挽回损失，我什么都可以去做！请你指示！” 花总办公室的空气，凝重…… 花总见余小萌没有语言，从板凳上站立起来走近余小萌，递给他一支香烟，还帮点火……拍拍余小萌的肩膀：“年轻人，冷静点，这事也不全怪你，我们领导也有责任，平时对大家严格要求不够……眼下我们整个班子都在想办法。” 有领导的一句话，尤其是这几句温馨的话语，余小萌心有些释然。胆子也开始大了起来，说：“花总，我们不是聘了一位常年律师顾问吗？每年都给他好几万块钱的费用，是不是找他出主意？……” “哦对啊……我们大家一急，事情就乱了套，忘记了……你尽快给律师电话，叫他马上到我办公室来。”花总脸上飘过一丝笑容，对余小萌说。 余小萌立刻致电那位律师……有声音，但不接。又换另一种方式，给律师发短信，说是急事……不久，回复说正在开庭。 余小萌把情况告诉花总……花总苦着脸。 如今，律师们都忙着捞钱，不论是在职，还是退休，或者是业余律师，个个都发大财，你不也看到了，所谓的“律师们”有哪个不建有自己独立的“别墅”？一个律师应聘作十几个单位的兼职律师……聘用费收了，打官司另又收费，哪个案子大抓哪个案子，一年下来有多少硬币落进他的口袋，他们自己最清楚。谁给钱多就帮谁打赢官司！两边倒……够狠！ 余小萌想，世间之事见多了就不奇怪了。他在花总的办公室徘徊，心情烦躁，那支烟在手中燃烧，长长的一切烟灰…… 几分钟过去了，余小萌突然有一种想法，对目前这件事如是这样操作可能会好一点。于是急忙靠近花总的办公桌前，低下头小声的说：“花总，我有一种想法，不知道对不对？我说出来，你好与领导班子研究一下……”。 花总听了，亮起眼睛，说既然你有好的想法，那你就说吧！ 余小萌说：“这样吧，总公司下个红头文件，把我调到下属一个分公司去，任个副经理……把时间往前面推，也就是我在签收那份文之前，等于说那天我在办公室做事，是有事情协商的……我已经不是总公司的人，签收来文是无效的……!” 听了余小萌的话，花总默不出声，又点一支烟……说：“这想法不错，但从法律的角度来看，这种理由能否站得住脚……好！你先出去……待会儿我和律师沟通后再定。” 余小萌走出领导的办公室，身体有些轻松了。 一个钟头后，花总打电话叫余小萌到他的办公室，他三步并着两步直奔领导的办公室。 一进门，余小萌看到花总的面孔有点笑意。花总说——经过咨询律师，律师认为，这种办法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做到天衣无缝才行。如任免文件日期一定要在这事发生之前，你与接任你工作的人一定要移交清楚，有移交清单，马上拟文，立即通知各单位主要领导来一趟总公司，交代他们该注意的事项……特别是你任命的那个公司，让职工都知道你余小萌调到那里去了，而且从明天开始，你就假装到这个公司上班……如果银行方面下去调查暗访才不露馅。 余小萌用最快的速度拟文，自己免去自己原职，下到直属公司去……文件是真的下了，目的是应对银行的。 文件下了……余小萌不知道如此做法是福是祸。心里像一团乱麻。事出有因，惟有如此了。 谁都明白，路是人走出来的。 有文件作为尚方宝剑，余小萌站起身来也笔直了许多，不时安慰自己——好了，好了……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世界在改变一个人的同时，其实人也在改变这世界！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于是，余小萌依稀记起不知是谁说的一句话——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我只想做一个人。人是有尊严的，不会被眼前的困难所吓倒的。人生，没有越不过的坎！ 这时候，余小萌坦然了许多。 第五天 岁月难熬，心情郁闷……但又能怎样？人生不如意的事可多着的呢。每一天，余小萌就是这么地安慰自己。 经过一夜的思考，一早，余小萌很好地把自己打扮一番，以崭新的面孔积极应对生活，感知生活，理解生活，相信自己，相信未来！吹口哨出了门，把头发喷上发胶，梳成直条条，一副老板的模样，皮鞋比以往亮了许多…….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形象大过一切！形象令人刮目相看！那是高人一等的“见证”！有人是这样认为的，电视节目主持人把形象视着生命。 余小萌处理一些事务后给金融部门的朱科长致电，他在办公室，心里一阵兴奋……带上相关资料，急忙走出单位的门口，拦了一辆的士，朝朱科长工作的方向驶去。 朱科长做工的地方，离余小萌单位有近5公里，不远不近，同一座城市，要经过好几个十字路口，车水马龙的，花了20多分钟才到。 “你好！朱科长，你在第几楼上班？我已经到你楼下……”余小萌打了手机。 “好，你上来就会见我了……你一个人还是几个人？人多了，我不好操作……”朱科长低声说。 “放心吧！就我……”余小萌回答道。 余小萌环视了周围，不见熟人，也没有其他人。这是花园式的办公场所，楼下车库满是豪车，全是新的，绿树成荫，绿绿的草坪，有红花、白花……芳香扑鼻，谁走进这儿，仿佛走进人间仙境，人造喷泉流水缓缓飘洒……可以想象，这里工作与生活环境非一般人享受的，是上等人的人居环境。 当余小萌走到第八楼，朱科长已在办公室门口了，让他很是感动。约有100平米的宽敞办公室都是现代化办公，粉红的地毯，老板桌，老板凳，老板杯……空调排放暖暖气流……偌大的空间就朱科长一个人办公。真够牛A的！ “小余，来杯暖牛奶……请这边坐。” 朱科长很客气。 “谢谢！谢谢！朱科长，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余小萌在这个有些冷意的季节里，心里暖暖地说。 “唉呀先喝牛奶了再慢说，不急。”朱科长说。 余小萌有点受宠若惊，虽然曾是朋友，可现在是双方的利益关系，怎么办比较好呢？求人办事啊还是小心为妙……他小心地坐到朱科长办公桌的对面，双手抱着牛奶杯，多少有些不自在。 余小萌轻轻喝口牛奶，眼睛注视朱科长，心里激烈的跳动，看他的脸色……可是，朱科长一脸微笑，没有那天到自己单位那种可怕的形态。 “小余，你把情况和自己的想法说一说吧。” 余小萌说：“还是你朱科长先说吧……” 说着，朱科长站了起来，走过去把那虚掩的门关上。转回来又坐到自己的老板凳。 “说句实在话，上面领导对呆账的追收抓得很紧，正在加大力度，我们压力大，不轻松啊！干我们这行也不是像一些人想像的那么简单……有些是几十年来的呆账死账……”朱科长说。 他说——掏颗心说亮话，我们系统与你们行业的关系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了，少说也有几十年……期间的各种债权债务，不是你我说得清的，有主客观原因，有政策方面，也有决策方面……一言难尽！到目前为止尚有单位或个人共欠各种款项突破二十个亿……有些物是人非了，有些企业破产了，有些涉及社会稳定大局……要强制执行吧有些连资产都没有。个人嘛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或有死猪一头……他比你还厉害！真是母牛坐飞机——牛B满天飞…… 余小萌默默地听朱科长，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怕出现意外。 朱科长也喝口牛奶，同时点上一支烟，对余小萌说：“到你了……别再顾虑，有话直说！” 余小萌头上冒出不少虚汗。说：“朱科长，首先感谢你！感谢你在百忙中接待我……我只是个普通人，实际上就是个打工仔，工作中难免有做不对和做不到的地方……给你带来麻烦实在不该的，如今，我只好把实情告诉你了。” 请说吧，别吞吞吐吐的……朱科长说。 “我已于上个月底调到下属公司，领导说下到公司去锻炼几年再回来……那天，你们把追收欠款通知单让我签收时，我已在下面工作两个多星期，是回来协助总公司写一篇大材料和移交相关的手续……我不是总公司的人，签收文件是不对的……”余小萌说。 “呐，朱科长，这是我的任免文件……是原件！你看一下……”余小萌接着说，并把文件递给他过目。 余小萌说，这份文件就留给你了，你也好向单位领导汇报。 朱科长细看文件，一脸沉默。 “朱科长，我单位领导说无论如何一定要我亲自找你，把情况说明清楚……否则要扣我的工资！再说，我的妻子死于一场车祸，我一个人带着一个3岁女孩和赡养两个年近80岁常年生病的父母……这事如果处理不好，我将难以生活和工作了……领导要我下岗！希望你能理解为好。”余小萌脸上流着泪说。 朱科长仍是没有语言……余小萌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看到朱科长的沉默，余小萌心里更加不安。 朱科长递给余小萌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 “请进……!” 朱科长应声道。 朱科长的同事，有两个走近他的办公桌……他向余小萌使了眼色，意思是请先到外面去。 余小萌知趣地走开了。 几分钟过去了……那两个人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余小萌一眼，走了。 虽然仅是几分钟，可余小萌觉得好长…… 等了一阵，余小萌硬着头皮再次敲响朱科长的门。 朱科长拉开了门，却不说话，并且目光有点不对头。 朱科长手指板凳，示意余小萌坐下。余小萌还没有坐稳，朱科长的电话又响。 余小萌站起来指指说让朱科长先接电话！可朱科长的电话却是长长的，讲了近一个小时，像是不会结束这电话了。 知道朱科长很忙，余小萌走出了门口……不想影响他的工作。 走到楼下，余小萌急忙给朱科长发个短信——打搅了！有空再找你朱科长。 第六天 余小萌起得很早，因为事情不像原来那么个样子，是黑是白，一切都没有明朗……他带着心事重重走进办公室。 不知怎的？花总比他还来得早……他手上提着包，也走进了自己豪华的办公室。 余小萌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平时不会抽烟的他，几天来破例买了几条自以为好的香烟，也许是心烦的缘故吧？也给自己点上烟了……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一抽，连续咳嗽，声音老大的，把花总也引进来了。 “怎么？你这小子，行！开始学会抽烟了……嘿嘿！以后抽烟有伴了……你去找他们情况如何？你说一下！”花总接过余小萌的烟后问道。 “有点儿进展，但还是不很明确……今天，朱科长只要有空，我再去……”余小萌叹了一口气说。 “这事你要抓紧啊！一定要变被动为主动……凡事宜早不宜迟！”花总认真地说。 “花总，我一直努力着，几天来，我无法入睡，想的问题很多，也把事情想得复杂些……”余小萌实话实说了。 听毕余小萌的话，花总抽身走了。 这时，各科室的同事都来到了……由于余小萌的办公室正对门口，单位几十号人走过时，目光异样，仿佛陌生人似的。 秋雨绵绵，淋湿了整个城市…… 身高一米八的杨水，瘦瘦的，是个烟鬼，一天要抽两包烟以上，他看见余小萌手头有烟，跑过来拿了两支……立马点上火，深深地抽一口，一脸幸福的模样。 杨水说：“昨晚下雨，懒得下楼买烟，挨顶了一个夜晚，没有烟真的难受……我宁可戒早餐，也不会戒烟的！” 看到余小萌闷闷不乐的形态，杨水把头靠近，问：“事情如何？” 见余小萌不作声，杨水悻悻地走了。 …… 知道朱科长今天要开会，余小萌有些不愉悦，也不知如何是好?脸色显得更难看。 突然余小萌想起朱科长曾经说过，来总公司追款那天，有两个人是公证处的，目的是做公正……即便当时总公司没有人接收文件，文件即视为送达了……这一招真毒！ 想到这些，余小萌心里更害怕，只是不想表露而已。 “你好！你是魏律师？……我是余小萌，等下子我有事要去咨询你……现在哪里逍遥?.....”余小萌一边翻着电话号码本，一边给好友律师电话。 “好啊，我在外地办案……有事吗？请说……” “当然有事啦！没事敢找你这个大律师？就是前两天我跟你说的那件事，我俩交往快二十年了，从来不敢麻烦你，这事你一定要帮忙，别甩手不管啊，假如我真的“熄火”了，作为朋友，你也不会好受……” “啊啊，哪里哪里……我会尽力的，在不违反‘原则’的基础上，我会帮你的，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 “你认识公证处的人吗？市里头的，那天，他们伙同金融部门的人一道来……那两个人的名字叫……”余小萌降低声音半拍直言。 “知道……认识……还是兄弟呢！不要急，我一有时间就跟他们通话……关于历史呆账死账问题，我也碰了很多个案例了，不要大惊小怪，没有什么值得可怕的，都是毛毛雨的……放下心理包袱就行了！”魏律师说。 “当然啦，对你是一桩小事！对我可是件大事！你不知道，这事，如我处理不了，领导马上就要‘做’我……眼下我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哪天‘熄火’都不清楚。”余小萌似乎在哀求地说。 “OK!你真的是小儿科……一件小事，可把你这个曾经自以为是、自命清高的人吓得找不着‘北’！哈哈！” “别泼冷水好不好？……这是正真事，你可往心里去努力啊？这事，到时处理好了，我请你去‘潇洒’一回。” “好了，废话少说……我还忙。”说不到几句话，这个朋友律师就不耐烦地挂断电话了。 单位的事情，一如既往地没完没了……余小萌想，可能到“牺牲”那天都做不完的！他在嘲笑着自己是个“憨卵”。 听完律师朋友的话后，余小萌真的想放松自己，可是——不可能啊！局外人，对此也许真的无所谓，但对余小萌真的不行！他认为，总公司的领导一定也一个‘吊’样，人人都会指头一点，他的岗位就飞了。 命运就是那辘轳，看那井绳…… 又是夜幕来临，余小萌懂得朱科长有空，急忙打车去接他——到一家夜总会去OK! 这是一家豪华的娱乐城，规格比较高，音响设备也是一流……消费水准也不菲啊！但余小萌咬咬牙——上！钱，这个‘马毛’的东西，有支出，就会有收获！哲学上说，一个人的一生就是矛盾的统一体！ 朱科长也不是一盏损油的灯，好像不花白不花似的，带上两个男同事和四个漂亮丰腴女孩……这个晚上，余小萌与这帮会消费的人在一起，喝红酒、喝红牛、醉眼朦胧中歌唱到凌晨二点多钟，所有的人都‘发疯’了，香烟弥漫，当歌醉酒，几何人生…… 这夜OK!余小萌很是心痛，仿佛比起这几天来的心情还要“痛”，总共消费了4888元。他自己四个月的工资啊！ 第七天 这个鬼天气，凄冷的秋雨老是下个不停……一阵风吹来，黄叶随着雨点，笨 重地飞落，街旁的人行走道粘满叶片，正在改造扩建的道路泥泞…… 余小萌走到街边，感觉有点冷，拢了拢衣服，摸一下额头上的雨水，头发也湿了。手机响了——一听，是魏律师从遥远的北方打来。 “小余啊你自己聪明点，公证处的那几个人我已经联系上，大家都是朋友，说关于你这件事，他们都记得清楚的，要么公事公办也行，要么内部操作也未尝不可以……关键是你要学会做人啊？你理解我的意思吗？……就是该‘放水’就‘放水’！他们会给我面子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冷静点，你就告诉他们说是‘我的人’就YES了。”魏律师指点迷津似地说。 “好的，辛苦你了！我已准备好相关的资料……二十分钟后去找他们……握手！兄弟。”余小萌兴奋地说。 余小萌伸手拦车，冒雨冲进车内，说到公证处去，有急事，快点，我与那里的人约好时间了，晚了，怕事情被耽搁…… 开车的老师傅说好，车往行驶道滑去……可惜这时正是上班高峰期，人多，车多，车只能走走停停……半个小时后才终于到了目的地——市公证处。 余小萌走近一看，市公证处在一栋小洋楼的二楼，有八个科室，装修很是考究，很好的工作环境。 他走进要找的人的办公室，有两个人穿着笔挺的工作服，扎着时髦的领带，正在埋头吃早点……余小萌见了，退出门口……告诉自己等会儿再进去。 “你们好！我是……想找……”没等余小萌说完话，其中有个人立即打断他的话语。 “你的事，我们很清楚……你看，你现在的意思怎样？我们尽力帮你就是了！” 另一个人却说：“这事不好办啊，依照法律程序我们只做公证文本送达而已，其他……还是金融部门说了算的，你和金融部门那边沟通如何？那才是重中之重！” “看在你是魏律师的朋友面上，说句不好听的话，给你通融一下是可以的，但必须是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们也不能知法犯法！那是掉脑袋的事情……”一个公证员吃完早点抹抹嘴巴说。 “余小萌先生，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经办的人清楚其中的内务，如今看在与魏律师交往多年的份上，请不要把事情扩大化，隔壁有耳有眼，弄大了，谁都没有好结果……我跟金融部门经办人协商了再说吧！” “好，那就麻烦你们了……！”余小萌说完退出办公室。 “你等等，据说你公司经营装饰材料，你帮我解决半吨，好不好？……”一个经办人问道。 余小萌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明明知道，这半吨的装饰材料价值一万多块钱啊……可此时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要事情能办妥，什么事情都可以“霍”出去了。有道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 当余小萌走出离公证处门口200多米后，想想刚才的举动，开口太快，对自己有些后悔……去哪里找钱落实那个经办人的要求呢？！ …… 雨，比刚才下得更大……余小萌全身湿透，可他一切都不在乎。 他躲进一家超市，一是为了避雨，二是冷静一下心境思考如何筹款的问题。掏出手机，立刻给远在海边城市做事的二哥电话，叫他帮忙。 “老哥，你好！我遇到麻烦事了，请你今天帮我借2万块钱……汇到我的银行卡，我，我急用……其他的，我以后再告诉你。”余小萌说完，什么也不想去解释。 后来，老哥连续来几个电话，余小萌一个都不接。 余小萌想，老哥无论如何一定会帮忙的，他不可能见死不救。知我者，老哥也……多年来，他一直就是这么相信老哥的。 他有些迷茫地回到了办公室，喝着昨天泡了的茶水……不停地给自己勇气——没有问题的，好事多磨嘛！ “你好！你是罗总吗？我是小余，有件事你可要帮我的忙啊？我有个小学老师对我恩重如山，小时候如果没有他的关心与帮助，我就没有办法上大学，也没有今天了……现在他退休了，准备安度晚年，在我们这座城市里买房，马上要装修了，他几次要我一定帮他一些装修用的材料……你就当着这是我自己要的，给个内部价或者批发优惠价……”余小萌给公司经理罗总电话哀求道。 罗总说：“小余啊，这种材料昂贵，营业员说门市部已经没有货……仓库存货也不多了，昨天马副市长的小姨也说急要，我该怎么办？你这人啊……早不要，晚不要！偏偏……哎！” “罗总，先给我！我的老师，一辈子才求我这么一件事，我一定要帮……你是个好人！你也常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余小萌铁了心地说。 罗总见余小萌突然来真的，心里有些软了。说：“好吧！好吧！……你这个人啊，下不为例！” 下午，老哥来电，说款已打到自己的帐户了。余小萌面对苍空——啊！上帝……我有救了！ 晚上，余小萌把“货”送到那个经办的公证员新楼。同时在大富豪酒楼宴请了两位公证员…… 今夜，余小萌睡得很甜。 第八天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转眼间事情过去已经是第八天，似乎一点进展都没有，迷迷糊糊，前不着庄，后不着屯！进退两难……余小萌的心里一直找不到谱，一切如履薄冰。 八天啊，犹如八个世纪那般久远……为何办事是那样难？余小萌心里有些泄气，可又找不到发泄的空间，一只笼中的鸟……找不到栖息的枝丫。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复杂着呢。 人海浮沉，岸在何处…… 没有人会告诉我，艰辛的路，伸向哪里……团团迷雾的。 余小萌想，该做的事都做了，还要再怎样？心境一片孤漠……炎凉世态。 同事们没有谁会同情与理解我，大多都投出冷眼，有些是幸灾乐祸的样……笑里藏刀，不怀好意。余小萌从大家的眼里看得明白。 余小萌在自己的办公室无心地走动，找不到最好的办法，也不知道该向谁去问询，心里像吊桶往井内打水七上八下。 我的主，你在哪里啊？余小萌消瘦了，曾经圆圆的面谱，留下尖尖的下巴……岁月磨人，把人搞得不人不鬼的恐怖，有时候人啊，生不如死！一了百了……脚一伸万事皆空……每当想起这些，余小萌真想找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然后纵身一跳……也许事情就圆满结束了。但是不行，上有老下有小，留给他们将会是什么呢？哀伤、痛苦、无靠……可能还会成为后来人饭后的谈资，会掀掉大门牙的。 余小萌像一匹来自南方的狼，面向深远的天空嚎叫，我活，我是谁？我死，谁是我？！一匹狼不会在孤独中死去的，因为狼是有团队精神的，狼是为草原而活的，为大自然而活的……只要自然界还存在，野性十足的狼是不会轻易死去的。我是狼！我怕谁！ 假如我真的死了，人们更会笑我余小萌真的是那么无能，他们会更高兴，会更快乐。我死了，他们还以为我睡觉了……可以踩在我的坟头吐几包口水，撒包尿……嘿嘿！我死，我的身体与精神依然受到那些人的诅咒！我不甘心……除非，上帝一定要如此惩罚！而我，一个善良的人，对金钱从来没有太多欲望的人，心里一直对自己说——善待自己，善待别人，善待世界，善待生命！人生，活着就是一种美丽！ 手机响了，余小萌一看，是花总的电话，接听。 “小余啊，事情怎样？有点希望没有？抓紧时间啊……” “是的，花总，我一直积极主动，该找的人，一直在找……你知道就行了，请给一点时间吧！” 余小萌把这几天来所办的事情描述给花总……也把自己的思路告知了他。 “好吧！继续努力，继续追踪落实……等待你的好消息。” “谢谢！谢谢领导的关心与厚爱……我会的！” 正在余小萌想放电话的时候，花总接着说：“我破例给你放假五天！限你这几天内搞定这件事……否则……” 听到花总最后这句话，余小萌倒吸一口气，他想，这件事看来已经到鱼死网破的时候了，自己只有不断的加大力度了，因为逼上梁山了。 路，越走越远；路，越走越窄…… 余小萌思虑很多，自古英雄多磨难！难道，英雄总被风追雨打去？……有人说，多难兴邦！我余小萌，也许经过这件事后会更成熟，会更历练，一定会伟岸的站立的！从来，余小萌这个人就是这样深信自己，从娘胎里出来时母亲就预言——这小子，必成大器！因为从第一次哭声就知道了，特别大，特别尖……有股虎气！哈哈！ 这天下午，得到花总同意“请假”的特批，余小萌周身快感，可压力还是有的。 分别致电金融部门的朱科长和公证处的友人……都说，在外边忙于公事，有空再理顺这件事，这样，事情又被搁浅了。 第九天 这天，蒙蒙亮的窗外，两只不知名字的小鸟，在窗前防盗网的铁枝上欢快的嬉戏、追逐……自由、幸福的。余小萌走出阳台，轻轻的，屏住呼吸，看着上下跳跃的鸟儿，心境也被感染了，变得几许快意。 时间这个东西，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完全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能把握时间、利用时间的人，我很钦佩。余小萌默然地告诉自己。 准备出门的时候，余小萌的手机突然鸣叫，那么早就有人来电了，一定有急事，但愿不会是坏事就阿弥陀佛了。他迅速从口袋摸出手机，一看，公证处的那位朋友打来的。 “哈喽！小余，对不起！近两天一直忙得可以，大都是公事……好了，你的事情，我们两位已经帮你搞定，没有什么问题了，昨晚我们与金融部门的同志碰了一下头，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理顺一次，分别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最后，双方都达成了很好的共识，只要你有空，立即去找朱科长……其他什么也不要说了！清楚吗？别再出其他意外……”！ 余小萌接着电话，幸福一笑，笑你，笑我，笑天下可笑之人！然而，双脚却依然颤抖……说出的话，全是口吃——啊啊，啊啊！……是吗？是真的吗？好好，那就谢谢了，那就谢谢了……回头我们再聚一次！ 想不到事情这么快就有眉目了，余小萌一时间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他紧握手臂，直指天空——我操他爹的！天助我也！随后，一个大大的飞吻！命运灵验了，我余小萌不是一般人，真的不是一般人啊！噢噢……真诚所致，金石为开！ 这时，余小萌依稀看到了那轮可爱的秋阳，带着粉红色的脸，温暖的走出山口，把一大片一大片的光辉洒向人世间。 再大的风雨我们都见过，再大的苦难我们都熬过……人生，就是不断的超越苦难与险境。几十年人生，没有人能准确把握自己的命运与未来的，即使是伟人也概莫例外的啦。 余小萌想，现事态进展良好，也知道结局形势一片大好，也许，明天阳光会更明媚……但是，事情还没有到最后的结果，自己也不能高兴得太早，以免发生意外，节外生枝的可能还是有的，冷静一点，再冷静一点！古人又曰——请别乐极生悲！ 做人啊，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越是最关键时候，越要冷静！否则前功尽弃，到时连后悔都来不及。余小萌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 事在人为，余小萌仍然是给自己多留个心眼，公证处的朋友虽然是这么说了，还是具体面见才是办法。一方面是得到真实的答案，他们亲自的口语。二方面是看到他们写的公证材料，有他们亲自签名的那份做公正的文字原件，眼下他们还没有上报单位主要领导，也没有出示给金融部门……我要看见原件，并要求他们当场销毁，不留后患，包括电子版的文件，全部当着我的面删除……为了这一切，余小萌悄悄带上手写录音笔和微型录音机，以备特殊情况，好做凭证…… 经过深思熟虑后，把握细节，万事俱备，直奔公证处去找他们两人。 太阳升得老高了，城市的街道，熙熙攘攘的热闹，阴雨天气多天了，余小萌和大家一样都渴望阳光……扫扫身边的寒气。 余小萌到了公证处，不足20分钟，事情办得很顺利，基本上按照他原来的想法逐项落实。当场销毁凭证，不留尾巴，并且，让他们做出保证的承诺。如发生其他，大家一起共担！一条藤上的蚂蚱——命运是一致的。 事到这时，已经完成了任务的一大半。余小萌相信自己，前途是光明的，但道路还是很曲折的。 晚上，余小萌与他们公证处的一起喝酒…… 第十天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今天，太阳照样东方升起。 余小萌清楚，事情处理得不错，再加一把劲，抓好最后一个环节，那就大功告成了——日破云涛万里红。 努力！努力！继续努力！革命尚未成功啊！不能再走错一步路了。余小萌默默地给自己鼓气扬帆…… 这两天，尽管事情比原来还要好的多，可也不能掉以轻心啊！小不慎，则乱大谋！余小萌没有把情况告诉花总，他自有打算，等到事情办妥了再汇报，这样，他认为才是最佳策略。 余小萌从来不相信有神，也不可能有神！但是关节眼处，早上一起床，他就给自己点上三柱香——上帝保佑！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秋风中，那几只小鸟，依旧在窗外的阳台上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快乐的小鸟，微笑的小鸟……温馨和谐的世界。 余小萌给花总致电，说今天继续外出处理那件事……有事打手机就行。 走到临街的公司大门口，余小萌看到一辆黑色的高档小车早已在那里等候，这是他的一位做生意做得很大的朋友刚买的新车，昨晚已经约好了，要他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亲自开车接送自己去办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余小萌也已经约好了朱科长，他现在银行的办公室里等候，一对一的，没有第三者，为了妥善处理此事…… 在车上，做生意的友人问这问那，余小萌只是敷衍，不敢说出实情，口里猛说，等办完事情了，再请他喝茶……不要问得太多，烦！ 友人也不敢再多问，认真地开自己的车…… “你在下面等我半个钟头，不要跟我上去……完事后我就下来，浪费你一点宝贵的时间。”余小萌说完大步地往楼上走。友人看看余小萌的行径，摇摇头，不可理喻。 朱科长已在办公室门口了，面带微笑。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办公室里，朱科长同时把门带上。 “小余，这两天，有公证处的同志也来我这里了，我说这事，经过充分考虑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由于年代的久远，你本身也不清楚事件的原委，20多年前的款项，如烟往事……死账呆账坏账多着呢……谁又说得清楚？我已向行领导反映了，领导说，2、30年前的贷款，对于那些实在无法收回的，目前都已经全部累总上报总行，由总行报有关部门出台新政策，尽快核销……”朱科长说。 听朱科长这么一说，余小萌乐了，可压在心中的大石块还一时无法落地。 “朱科长，我还是得感谢你……那签收的事情，也就是我所签收的原始文本，你拿出来，我们当面把它擦出去，不留痕迹……行吗？！总公司领导说，要我把擦去的原始文本复印一份回去……才好交差。”余小萌恳求朱科长道。 朱科长很干脆地说：“这个，没有问题……！” 他从文件保险柜取出那本原始签收簿，翻出那页，指给余小萌，余小萌迅速从口袋摸出黑水笔认真细致地抹黑，直到一点都看不到自己的笔迹……并复印了一份出来。 朱科长收回原始文本，余小萌也把复印件紧紧地收到口袋……担心这复印件飞走似的。 准备走出朱科长的办公室门口，余小萌转回头，问：“原来我签收的文本，你没有复制过吧？……我担心如复制了，我现在拿的复印件就失去意义了……！” 朱科长说：“没有！你信不过我？这种历史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何况你又不是总公司的人……好了，快点走人！这事，注意保密，别在外边多嘴。” “好的！再次感谢……我先走了。”余小萌紧紧握住朱科长的手激动地说。 余小萌飞似的，逃出朱科长的办公室门口，很快地穿进友人的小车，跑回总公司的办公室。 当他知道花总还在办公室，余小萌来不及跟友人道声再见，直走进花总的办公室——搞定了！万岁！他和花总拥抱在一起。 第十天晚上，花总第一次破例在一家酒店为余小萌洗尘。 黑色的十天过去了，终于过去…… 这黑色的十天，余小萌苍老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 ——不过，这也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故事，多年来每每想起自己的这个荒唐故事，余小萌咿吁不已，不断点头，又不断摇头，苦笑自己在人生来路上竟然有那么的十天，可笑可叹，但很珍贵。 作者简介：梁 伟，壮族，系中国作家协会广西分会会员。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出生于广西西林驮娘江畔的母湖湾。毕业于西南大学汉语言文学系。曾出版散文集《远梦》《生命的风铃》《爱情的谎言》《爱的茫然》等著作。已创作有作品集《原野牧歌》、散文集《缘分的天空》、《与M共舞》、小说集《冷眼热心》、随笔《梁伟小语》等。正在创作有长篇小说《都市无门》。现供职于广西百色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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