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勃勃的村庄系列报道之三十 那地村:坡场有约,美美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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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的坡场心事

从小我就知道,隆林各族自治县的苗族跳坡节很热闹。

每年的农历正月初二,苗族跳坡节就开始了。高高的坡杆,最先在么窝村、猴场村、新街村的坡场竖起,跳坡人闹过三冲村、科沙村、联合村的坡场,于初九在那地村的德峨桥坡场聚集起人山人海,然后又赶往新合村、弄杂村、海长村的坡场,当德峨村下龙洞的坡场开坡时,已是正月十四了。至此,持续13天的跳坡节,在7个乡镇的苗族村庄激情燃烧后,缓缓落下帷幕。

在13天的跳坡日子里,哪一天到哪一个坡场跳坡已经约定俗成,几十个坡场轮番跳坡,一天一个坡场,有时一天有几个坡场同时跳坡。在交通不便的年代,赶坡的路线图需要提早筹划。因此,过了除夕,各个坡场跳坡的日子就成了大人小孩的心事。

苗族人的心事,藏在坡杆、新衣、芦笙这些细节上,他们会把坡杆擦拭得一尘不染,新衣熨烫得整整齐齐,芦笙调得音准分明。男青年摩拳擦掌地活动筋骨,准备在苗山雄鹰的比赛中大显身手;姑娘满怀心事地照着镜子梳妆,时而轻蹙眉头,时而会心一笑。

相对而言,我们汉族人的心事就简单多了。年轻人凑在一起,把坡场的日子摆出来,热烈地讨论先去哪个村,再去哪个村,最后去哪个村,恨不得多生几条腿,多长几双眼出来。

小的时候,看着舅舅、叔叔、姑姑、哥哥、姐姐筹划赶坡线路,听着他们讲每个坡场的见闻,那些爬坡杆、吹芦笙、弹月琴、跳坡杆舞、打甘蔗、丢钱洞的民俗节目,像长出了钩子,一直钩在心尖上。

“希望能跟着他们去跳坡”,成了我年复一年的心事。遗憾的是,他们从来不愿带上我。“你就等着带舅娘(小婶、嫂子)回来吧。”他们总是这样说。

这个时候,长辈们会悄悄地告诉我,这些半大小伙既不会爬坡杆,也不会吹芦笙,哪带得回姑娘哦。果然,一年又一年的跳坡节结束了,他们一个姑娘也没有带回来。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我的丫头舅舅(方言:小舅舅)在1992年的那个跳坡节,意外地从德峨桥坡场带回来了一个苗族姑娘。元宵节那天,二外公家最是热闹,村里人和亲戚们把元宵节抛在脑后,都赶过来看“来自坡场的姑娘”。我也是走了十里山路,才得以挤在人堆里看到她的花裙子。五彩丝线绣成的美丽图案在人群的“啧啧”声中,像花一样开在我的眼睛里,我根本没有看清她的样子,只记住了她的一身花衣服。

“来自坡场的姑娘”成了我的丫头舅娘,穿上了和我们一样的汉族衣服,从此,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她穿苗族衣服的样子。舅娘会种麻、纺线、蜡染、绣花、制作蓝靛膏、蒸好吃的苞谷饭、酿醇香的苞谷酒,二外公家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

于是,我就越发向往那个神秘的坡场。

2.咪多的坡场心事

那地村的德峨桥坡场,已有600多年的历史。

八科村的咪多,从小就知道八科村的坡场太小,装不下他的心事,他要去那地村的德峨桥坡场跳坡。

咪多的外婆家在西林县八达镇的八角寨,从八科村走路到八角寨,需要6个多小时。平日里母亲与娘家人很少来往,德峨桥坡场跳坡的日子就成了她的心事——跳坡节期间,娘家亲戚会携家带口地转到德峨桥坡场跳坡,那是她与娘家亲戚团聚的日子。

为了能体面地见娘家亲戚,她在“望天田”种上糯谷,在石圈里养上年猪,早早备上几十斤糯米和上好的腊肉留着。

德峨桥跳坡场开坡前夜,母亲三更就起来蒸糯米饭和煮腊肉。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换上好看的衣裙,用竹背篼背着冒热气的糯米饭和腊肉,去德峨桥坡场赶坡。

天黑了,跳坡回来的母亲把一包水果糖塞给咪多,满脸幸福地告诉他,娘家亲戚在坡场吃着她带去的糯米饭和腊肉,都羡慕他们家境好。不仅如此,母亲从坡场带回来的笑意,还会在脸上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让咪多觉得连来自坡场的水果糖也特别甜,就盼望着下一年能和母亲去赶德峨桥坡场,买更多的水果糖。

哥哥姐姐陆续到了跳坡的年龄,母亲变得很忙碌,白天干农活,晚上纺线、画蜡、绣花,为他们缝制漂亮的新衣服。跳坡节到了,母亲早早地背着糯米饭和腊肉,牵着一身新衣的哥哥姐姐兴高采烈地去跳坡。此时,咪多就盼望着自己快点长大,长大了也穿好看的新衣服去跳坡。

咪多到了可以跳坡的年纪,父亲却不允许他去跳坡,要他专心读书。咪多每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同龄人欢天喜地去跳坡,想象着他们翻过狗牙山,一路欢歌笑语地走过那地湾、阿贡坝,挤进德峨桥坡场的人群里。

亚桥家的水晶凉粉最滑溜,第6个钱洞一丢一个准,爬坡杆最厉害的亚来抢到了最漂亮姑娘的头帕,亚欢的芦笙舞跳得那么难看也有姑娘拉走他……伙伴们炫耀跳坡的兴奋,以及他们酸溜溜的愤愤不平都让咪多羡慕不已。

这个时候,咪多的目光越过黑黝黝的山峦望向德峨桥坡场,他看到自己摘下了坡杆顶上的米酒和腊肉,以“雄鹰飞扑”之势滑下杆来,四周响起了雷声一样的掌声和欢呼声。一阵寒风吹来,咪多打了一个寒战,又错过了一年的跳坡节。

1984年的正月,咪多到八角屯给刚过世的二舅送年饭(苗族给已故亲人贡送的祭祀年饭),恰逢表弟闹着要到德峨桥坡场跳坡。一时脱不开身的舅娘,便拜托咪多陪表弟去赶德峨桥坡场。

喜出望外的咪多顾不上等初九早上的客车,连夜拉着表弟从八角屯赶往那地屯。那天,德峨桥坡场人头攒动,姑娘们的花头帕四处翻飞,爬坡杆、芦笙舞比想象的更精彩,优胜者神采飞扬地被众人抬起来,一次次抛向空中……那一刻,咪多爱上了跳芦笙、弹月琴和爬坡杆。

此后,咪多跟着父亲烧炭,打铁,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攒够钱,买到了一把芦笙,一把月琴,开始四处拜师学技。

18岁时,咪多在德峨桥坡场拿到了爬坡杆、芦笙舞比赛的优秀奖。这一年,情窦初开的咪多对爱情有很多遐想,期待着在坡场上遇到他的良配,有一场轰轰烈烈的坡恋、月恋。然而,当年的秋天,咪多不得不遵从重病父母之命,娶了从未谋面的那绍村姑娘,断了坡场上选择心上人的念想。

3.第一次赶德峨桥坡场

据说,最初的跳坡节(苗语为“Nqaus Toj”)并非单纯地绕着山坡玩乐的活动,而是族群召集人竖立起大杆,召集各支系开展纪念蚩尤、联络各村寨族人聚商议事的活动。这一活动久已成俗,延续至今成了苗族最盛大的传统节日。2007年,德峨苗族跳坡节入选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

2008年正月初八,我和蛇场乡的芦笙手、山歌手、爬坡杆青年,组团去赶德峨桥坡场。寒夜里,海拔1600多米的坡场冷风飕飕,星光低垂,百余个展台、商铺的灯火交相辉映,赶坡人围着一堆堆熊熊炭火,说着坡场的话题,欢声笑语。

敖爷一个人坐在坡场中央抽烟,火星子忽明忽暗。那个少年咪多,已是众人口中的敖爷了。我想过去打招呼,同事阻止说,敖爷是明天的“坡父”(坡场召集人,负责祭祀、喊坡等),让他一个人想心事吧。

那一夜,咪多、敖爷和“坡父”的样子,一直在我的脑海里重叠,分离,又重叠。

初九的早晨,天还没亮,那地村的烟火就已醒来。心急的赶坡人,打着电筒,举着火把,步履匆匆、衣裙窸窣地向坡场涌来。太阳升起来了,车辆被疏导在几里之外,穿着不同民族服饰的人还在成群结队地赶来,他们带动起来的喧嚣和繁华,在村庄的一条条小道上,盛开成了千朵万朵山花,汇集到坡场,成了花的海洋。从山脚到山顶,人群排成一列列,凑成一群群,散成一对对,像一堵墙,像一堆火,像一树花,像一团云,把坡场包裹得严严实实。

开始喊坡了。41岁的敖爷站在坡杆前,大声地诵读祭坡词。他个子不高,但是眼神坚定,中气十足,一身“坡父”装扮很入景入情,那份沉静、庄严、专注,令人动容。

“坡父”给坡杆敬了酒,众人合力将坡杆竖起来。坡杆已沿用了很多年,滑溜溜的杆身重新涂染了黄红绿三色,鲜艳挺拔的高耸入云,翠绿的杉木枝、红布、酒壶和腊肉在空中猎猎生威,仿佛能把那些逝去的往事拉回来,重燃希望。

那天,我像一条鱼,追逐着姑娘的衣裙游弋。小伙子爬坡杆、芦笙舞带动起来的欢呼声如浪如潮,把云朵都惊散了,天空只剩下一片纯净、瓦蓝。那些年长者,三五成群坐在山坡上望着坡场,手里的水烟筒半天没有抽完一口;驻足寒暄的老姬,久久没有挪动,她们的坡场故事一天也分享不完。牛肉、羊肉汤锅已炖到入口即化的极致,黑粽子、耳块粑大得一个人根本吃不完,油团、糍粑的滋滋炸响完全淹没进了人声鼎沸里……

第一次赶德峨桥坡场,我好像什么都看到了,听到了,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到,没有听到,脑海里全是花一样的衣裙,全是几万人相聚与欢庆的笑脸,其他什么也没有记住。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天来跳坡的“山水苗妹”“野苗双雕”“五彩隆林”等组合,后来走进央视,去过海南,登上大地飞歌舞台,在各种比赛中获金、银、铜奖,以一身身苗族服饰,一首首苗语歌曲,一支支芦笙舞,一个个爬坡杆绝技,收获了全国各地观众的惊叹与赞赏……

这些都是后话,而我自从赶了德峨桥坡场后,跳坡节就像一棵缠树藤,在心里越缠越长。

4.那地村的诗意日常

2011年5月,我调到德峨镇工作,与那地村、德峨桥坡场近在咫尺。

那地村是德峨镇的中心村,26个自然屯绕着德峨街串珠成链,村庄里的日常烟火似德峨桥坡场的一个场景延伸,坡场上的苗族歌曲、乐器、服饰、饮食文化隐藏在村庄里,每一个细节都能成为坡场的真实背景。

穿过长满蓝靛叶的山坡,进了李文良的染坊,坡场上《蓝靛蓝》舞蹈里的搅拌、浸泡、软化、染色、晾布的动作,是这里村民的日常。从蓝靛叶到染布,每一个劳作瞬间都是一个舞蹈动作,每一匹染布都是一个巨幕,像蓝天白云从天上挂到了院子里、屋檐下、晾杆上,像一面时空镜子,竖在传承与发展之间。

在村里,总能窥见那些跨越时光的饮食。比如,羊瘪汤。羊瘪汤的味道最先是从苗族的丧事里沉淀出来,后来成为苗族人的重要饮食,如今不仅是各种宴席里的“重菜”“贵菜”“压桌菜”,还是理解苗族文化最直接的“钥匙”。羊油、血、肺、肝、肠、肚一起剁碎、煮熟,加上羊的胆汁和辣椒、泽兰、薄荷调味,一股浓香款款升腾起来的时候,即可食用。还有豆腐乳、辣椒骨、猪活血……这些饮食,既有古法的传承,又有新土地上就地取材的智慧,令人垂涎,惊叹。

在苗族民间传说里,有天帝女儿勾索砍下1条手臂和6根手指做成芦笙,赐福于苗族人一说,他们相信芦笙能带来幸福、平安和快乐。进屋,每一家墙壁上挂着的芦笙都是那么光鲜亮丽,可以看出主人对芦笙舞的热爱。

吹了大半辈子芦笙的敖爷,是芦笙手家里的常客。他们交流、切磋芦笙技艺,不论是安静的,还是热烈的,都能很容易地撩动人的思绪,吸引不少人围观追随,一些孩子就在耳濡目染中学会了,芦笙和芦笙舞就这样传了下去。

在我的眼里,那地村如钻石一样有着多个切面,看到的每一个切面都有着不同的美。这些美丽的片段,就是坡场上的某一个瞬间。无数个切面、瞬间和片段被组合成了村里人的日常,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们的日常服饰还保持着传统服饰的样子,本身就是一道风景,即便在酿酒、晒豆腐乳、舂辣椒骨等,时光也能在服饰上松弛地开出花来。他们在纺麻、打蓝、染布,拉放、打扎、踩旋之间,芦笙舞的优美动作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他们在陪着孩子做作业,蜡刀或绣花针落在布匹上,蜡花和纹样就从经纬线里长了出来;他们在种玉米、养山羊、砌砖石的间隙,眼睛落在芦笙、月琴、三弦上,传统技艺就悄悄地捡拾了起来;他们在劳作、赶圩、走亲戚的路上,遇见了心仪的人,爱慕的山歌就飞了出来……

除了坡场,走亲戚、吃席、赶集、丧事和祭祀这些场合,苗族人也必定要穿传统服饰,用上芦笙。所以,这些传统技艺能在村庄里生生不息,也能成为一些人的谋生技能,他们把作坊、铺面、商店从村里开到镇里、城里,将手工制作与机器生产结合起来,使蜡染、刺绣,以及服饰、芦笙、月琴制作,有了既秉承传统,又嫁接时尚的生长空间,让其他民族也爱上了苗族的传统文化。

徜徉在村里,看到的每一个细节都值得了解,坡场上那些最亮眼的风华,就隐藏在这些细小的生活中。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传统手艺的传播者,他们一直在用零零碎碎的时间,成就自己的心事,深藏不露。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坡场的意境,有的为了一套衣裙,有的为了一支芦笙舞,有的为了一锅羊瘪汤,为此,他们愿意花费上一个小时,或一天,或一年甚至很多年的时间,慢慢地成就……

那地村,有着坡场风华的经纬,有着苗族人的诗意日常,所以必定跟其他村庄不一样。

5.永远年轻的坡场

时至今日,苗族跳坡节已经从一个以时间跨度长、活动规模大、群众参与多而闻名的传统节日,演变成集传统文化展示、商品交易、民族风情旅游于一体的节庆盛会,与数万人年年“坡场有约”。

始于德峨桥坡场,我用17年的时间,循着高高的坡杆,断断续续地赶完了隆林的大小坡场。这些坡场或延续自古老,或诞生于当代,有的在山包,有的在坝子,有的在路口,一个个汇聚起来镶钻成冠,像精神高地一样,落在了村里人的心坎上,刻在了苗族人的骨子里,也收藏进了我每年赶坡的行程中。

2025年的正月初九,我第7次来到德峨桥坡场,这次同行的,还有丫头舅舅、舅娘,以及他们的孙辈们。一场微雨打湿了那地村的山和地,薄薄的白雾缥缈地笼罩着德峨桥坡场,我们如坠仙境。

今年的坡场热闹更甚,街面作坊、商铺林立,来自村庄的特色美食,来自传统的手工艺品,来自工厂的生活用具,比比皆是,可体验,可品味,可买卖,赶坡人必定不会空手而归。

人群里,舅舅、舅娘忙着张望寻亲,孙辈四处好奇探寻,我穿着舅娘缝制的苗族衣裙招摇闲逛,在年年岁岁相似的赶坡、喊坡、闹坡、谢坡、跳月亮的文脉里,收获岁岁年年各有不同的风情。

初九的细雨穿过村庄,在德峨桥坡场放慢了脚步,银丝一样的毛毛雨飘落在花伞上,绸缎一样拂过笑脸,漫过斑斓的衣裙,明黄、靛蓝、草绿、赤红、亮白、青黑的撞色大胆又和谐,纹样和绣花绽放在细细的雨丝里,像水彩晕染出来的画卷,流动出一种别致的热烈。

我坐在白岩坡上俯视坡场,跳坡的人举着花伞,穿着雨衣,密密匝匝地站在烟雨中,像一坡坡长势很好的玉米。风吹来,裙袖缱绻,头帕荡漾,满目盎然。

今年的“坡父”还是敖爷。此刻,他站在坡场中心的五层峁上,领着他带出来的徒弟和传承人,庄严地完成着这个延续600多年的庄重仪式。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来主办德峨坡。阿叔、阿婶、阿妹、阿哥,快快来啰!快快来跳初九坡……”

浑厚的喊坡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被风带到了很远的地方。细雨渐停,坡场也安静了下来,赶坡人屏息静气地共同祈愿一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人生的得与失,谁也说不准。敖爷说,他错失了“坡恋”,但是在“坡父”的角色中,能与坡场进行着另一场对话,也是一件幸事。他从村庄里,把古老的坡词、坡歌、坡杆舞等,一点一点地收集起来,用心打磨,然后和坡场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时代对话。20多年来,从坡场到村庄,从村庄到坡场,他用自己的方式坚持着跳坡节的文化传承,把坡场、村庄和后辈年轻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让传统文化有了“新生”的土壤和力量。

敖爷是骄傲的,他带出的徒弟和传承人,正沿着他的路,从村庄出发,在坡场上绽放出与众不同的光彩,让传统文化有了被看见的舞台。在坡场,他们传承的是祖先留下来的遗产,表现的是对历史文化不可磨灭的记忆,而我们看到的是多民族文化的交流与融合,体验到的是多民族集结起来的石榴籽情怀。

闹坡啰——

一声长调余音未了,坡场像爆玉米花,“嘭”地爆开了。选手在比拼,观众在呐喊,十余万人集聚起来的热情,像决堤的水,气势磅礴,喧闹无边。

爬坡杆、跳芦笙舞、打磨秋,年轻人在速度与激情的碰撞中,玩出了许多时尚的新意,每一个人的表现都令人陶醉、赞叹。“金钩倒挂”“雄鹰飞扑”“横身转杆”“乌龙绞柱”“锅转舞”“天地步舞”“滚地龙”“空中芭蕾”……每一个动作都生动、巧妙。这些精彩,是我曾看见过的无数个村庄人日常的荟萃,他们为了砥砺此刻的芳华,已经默默修习了很久。

原生态山歌就在这样的喧闹里开唱了,古老的曲调在年轻的声音里流淌,时而高亢,时而婉转,似岁月深处的人文回响;月琴、三弦、哏呻、展次……也赶着趟地急促拨弄,欢快弹动,如日常烟火随风飘落,在每一个人的心里纷拂成海,拥挤澎湃起一片汪洋。

如果说服饰、口弦是苗族女人的内敛表达,那么芦笙、芦笙舞一定是苗族男人的张扬表现。坡场上,女人身着彩衣,吹着口弦在旋转,眼睛里全是明亮的色彩;男人吹着芦笙,跳着芦笙舞,脚步里沉淀着对往事的记忆。那些或沉浑,或轻快,或密集,或舒缓的旋律和舞步,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坡场闪烁着古朴而又神圣的光泽,像一条穿越古今的精神纽带,一头连着过往和祖先,一头连着坡场和村庄,以及生活在村庄里的每一个子子孙孙。

那些被云带走的音符,被风吹散的色彩,其实从未消散,它们藏在褶皱的山峦间,躲在村庄的角角落落,也埋进每一个的心事里,层叠出微微发烫的心跳。这个时候,赶坡人不是来赶一个坡场,不是来看一个节日盛会,而是和一个村庄的人在对话,和一个民族的文化在对话。

年年赶坡,美美与共。倘若不曾在德峨桥坡场跳过一次坡,那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这个坡场少时有七八万人,多时有十几万人,他们说不同的语言,穿不同的服饰,有各自的民俗文化,但此时此刻,他们都是跳坡人,都在那地村尽情耍坡。赶坡、喊坡、闹坡、谢坡、跳月亮这些章节像诗,像歌,浸润着苗族人的心田,也串联起了各个民族之间的文化与贸易交往交流交融。

很多赶坡人啊,从一套苗族衣裙开始浅尝,在一曲芦笙乐舞里沉醉,满载却不思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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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哥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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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tyhrt3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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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葉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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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是传说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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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先生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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